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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他与床垫之间的缝隙藏了藏。
过了一会,宋薄言才听见她仿佛梦呓般喃喃自语的声音:
“我刚梦到我家的石榴树了。”
池妈除了厨艺之外,最喜欢的就是园艺。
她喜欢侍弄花草,年轻时的梦想就是能有一个带花园的房子,能够让她把自己养的盆栽全都移栽到真正的土地里去。
所以池爸当年结婚买婚房的时候,挑来选去,最后还是咬着牙选了他们家当时的那套带花园的小独栋,为此他不光豁出去了自己前半生所有的积蓄,还问父母借了不少,才总算凑齐了首付。
而那棵石榴树苗,是池清霁出生那天移栽进他们家院子的,老池说是他们夫妻俩给她的礼物,为了欢迎她来到这个世界上。
“那它明明跟我是同一天生日,为什么它长这么高了,我还这么矮啊?”
池清霁第一次听说这件事,是五岁的时候。当时她听完,脸就皱了起来,指着石榴树愤愤不平地想要讨个公道。
然后老池就跟她解释说:“那不是它想保护你吗,你看,到时候爸爸在树下给你做个秋千,你是不是就能躲在它的树荫底下玩了?”
不知道是不是老池那句话确实情商太高,反正自那句话之后,池清霁真的越来越喜欢自家的这棵石榴树,总觉得那就和一起长大的玩伴没什么两样。
后来和宋薄言谈上恋爱,池清霁还特地带着他来见了自家这棵石榴树,并郑重其事地跟他说了这棵树的由来。
“我很尊重你对它的感情。”
那天,池清霁就非要拉着宋薄言坐在树下,两个人一起陪陪石榴树。
宋薄言本来就怕热,坐了不到五分钟,额头上已经是一片雾面儿的细汗,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空调房,眉头紧锁:“但是今天叁十九度。”
“嗯?你说什么,我听不清哎。”池清霁就坐在宋薄言身边,背靠在树干上与他十指相扣,嬉皮笑脸地说:“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情调,我这是在领你见家长呢,你懂不懂啊你!”
“……”
宋薄言头往树身上靠了靠,后背舒展开来,一双眼睛往后瞥了一眼:“那我是不是还应该叫它一声哥?”
“姐也行,我们石榴在性别这方面放的比较宽。”池清霁嘿嘿嘿地笑,又朝他抛出诱饵:“那要不然这样,宋薄言你选吧,你是要在这里跟我亲亲,还是要进空调房自己去看书,你遵从自己的内心,我保证不生气!”
又是这么民主的选项。
宋薄言面无表情地把她的手往自己这边扯了扯:“现在蝉太吵了。”
“是吧,这么吵,怎么看得了书哦。”
得逞的池清霁立刻笑嘻嘻地俯下身,毫不犹豫扑进他怀里:“宋雪人,你看虽然你一热就出汗,到处都湿漉漉的,但是我都不嫌弃你,我这么好的女朋友哪里找呀——”
万里无云,蝉鸣环绕。
头顶炽烈的阳光从繁茂的枝叶中洒落,一地碎影斑驳。
夏风从旁扑来,带起女孩子鬓角细软的碎发,往上扬起树叶,发出簌簌声响。
两个人抱在一起吻起来的时候,宋薄言头靠在树干上,目光无意间朝上瞟了一眼,就看绿油油的叶子层层迭迭,密密匝匝地在他们的头顶集结,乍一看真的有点像是人手的形状,仿佛在任劳任怨地为他们遮阴挡凉。
后来池清霁走了,宋薄言也再没去过她家旧宅。
直到前阵子回国办入职手续,回了一趟庆城。
算算今年已经是池清霁杳无音讯的第八年,宋薄言的身体却依旧熟练地记得去往她家的路。
他也怕触景伤情,一直没敢故地重游。但那天仿佛鬼使神差,回过神来的时候,人已经站在了那个小铁门外。
被空置了多年的主屋窗子映出他背后层层迭迭的阴翳,让入了夏的风又重新染上几分春寒的料峭。
荒芜的花园,草地,腐朽的石榴树只剩主干伫立原地,树下的秋千身上爬满了厚实的锈斑。
耳畔依稀还能听见池清霁得逞的笑声,眼前却已经是破败而残忍的现实。
那里已经没有花园,没有绿叶,没有蝉鸣。
也没有太阳。
“记得,你说它是你哥。”
回忆扑面而来,宋薄言的喉头哽着,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
“清霁,我们一起把那些再找回来,好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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