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8媚骨(1 / 2)
原本皇室要添丁并不是什么值得流传相庆的大事,但宫里叁年没有动静,忽然有了喜讯,纵然皇帝没做什么大赦天下减免赋税的举措,也值得从宫内向外一路流传至边关了。
楚渊知道此事时,原本正给她挑生辰礼。
他第一次给她送生辰礼时,还没见过她。
那时楚渊还未及束发,不是在上书房便是在内阁听政。只记得那日傍晚阁内召了几位尚书,本在商议江南水运之事,林父却坐立不安,频频望向门外。楚渊问他可是家中有事,那一向严肃而认真的男人露出些许窘迫,与他说家中女儿今日生辰,本说好带她出府逛集市。
于是楚渊寻了个由头开口让他先行,出于礼貌,夜里便叫人挑了些礼物送去林府,那是他除了母后和皇姐外记住的,第叁位女子的生辰。
这样送了两年,他才真正见到这位林父口中这位“不爱读书缺欠管教不宜见人”的小姑娘。小雨露正妄图爬树回府,把裙子扎在腰间,踩着石头往上颤颤巍巍地爬。
楚渊饶有兴致瞧了几息,看她马上要摔下来,还是上前去将她从树上捞住。小雨露像只幼兽扑腾挣扎几下,颇为不悦,小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,十分聪明地判断出他身上绛紫是只皇室才能穿的颜色,老老实实求饶。
那日他所说一半是戏言,一半是真心。
楚渊所想十分简单,他欣赏愿意提拔林家是其一,林氏寒门出身,未来她若为后不用费心外戚权势是其二,有点喜欢她是其叁。
只是有点。
那年林雨露才长到他胸膛,谈不上男女之情。
自小受父皇器重,楚渊儿时便克己守礼,在南叁所时天不亮便要读书习字写策论,每写完一篇便要送去上书房叫学士传阅批改。他十几岁的少年时光,好似一直这般忙忙碌碌。
小姑娘奋力从礼制中挤出自我来的勇气,在他眼底极其可爱与珍贵。
后来再送她生辰礼,楚渊认真许多。会想云雀衔枝纹是否太过素净?桃花纹是否显得轻浮?金簪和玉簪哪个更衬她气质,发带的颜色也要在青蓝与浅黛之间斟酌几番。
他当她为未来的王妃,却并未动几分真情。但豆蔻年华的小雨露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会背她回府,每次来府都给她带点心,在春宴上诸多贵女之中唯独为她簪花的哥哥。
“慈不掌兵,情不立事。”这道理他自明白。
是父皇教得。
直到楚玥与他设计将她作为一颗棋子送入宫中,直到她真正从自己掌中飞走,楚渊才发觉原来想她能回到自己身边来的日日夜夜都是因为动情。
原来嫉恨和求之不得,比爱本身更刻骨铭心。
一转眼,她竟已要为旁人生儿育女了。
………
自西南回京这日,快马加鞭进城已至傍晚,算算时辰,宫门已经快下钥。楚渊勒马迟疑,本想转道回府明日再入宫,却见不远处一小队禁军疾驰而来,为首的人翻身下马,单膝跪地。
“殿下留步,陛下急召,请即刻入宫复命。”
楚渊眉峰微挑,直觉这个时辰急召十分蹊跷。
宫门足足晚下钥一刻,侍卫见他骑马过来,连忙推开沉重的朱漆大门。此时昏黄已散,夜色渐深,他跟着带路的禁军穿过红墙宫道,两侧宫灯在冷峻侧脸上投下光影。
楚浔下了令,叫他到了便直接进来,到金銮殿门口时尚且没人拦他。
推门而入的瞬息,是劲风先擦着耳边过去。
他反应很快地避开,骤然对上楚浔那双幽深中暗涌恨意的凤目,虽颇为意外,却还是冷声笑道:“还当皇兄急召入宫,是想问什么。”
“从前当你是无情无义的聪明人,或许真比朕适合坐这个皇位,”一句话说完,楚浔深息几回,面色仍阴沉至极,从齿缝间挤出的声音格外喑哑:“现在才发觉你蠢笨至此。”
楚渊眉间紧蹙,了解他不会说没头没脑的话:“皇兄何意?”
那人忽地向后退了几步,默然几息后忽然自嘲:“倒也没资格说你蠢笨……”
殿中静寂之时,似乎连他攥紧拳头的响都能耳闻。
直至木盒落地,幽香的雪白从中跌落,
楚浔声音极轻,用肯定的语调发问:“是楚玥吧。”
“同你一起设计送露儿入宫的是她,不知用了什么手段,把这东西带到你面前再转送给她的,也是她。”
楚渊眸光微动,拾起那点雪白,指腹轻捻后飘散出熟悉的幽香,是楚玥引给他没错,但也是在他鼻尖萦绕着一点点变浓的。
“皇兄既然查到这个份上,”他神色平静如常,“何必再问?”
朕要听你亲口说。楚浔一把攥住他的衣襟,寒声质问,是不是楚玥?
“是,”楚渊不闪不避应了他,半眯的眼隐着轻蔑,死死按住他手腕,一字一句发问:“我倒更想知道,若没有这药,你如今还会不会对她——视若珍宝?”
那几个字,他用调格外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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